远去的二月二

文/浪漫心旅

北方的春天比起南方来虽然来得缓慢迟钝，但春雷的迅捷敏锐南方是无法同语而论的。这不，昨晚我才刚刚进入甜甜的梦乡，就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唤出梦境。这雷也来得太早太突然了吧？年的喜庆与祥和不是还在人们的言谈举止中不曾退潮吗？难道上苍在特意提醒人间“春龙节”正风尘仆仆走来了吗？我跳下床翻开台历查阅，果然是正月三十，原来天公真的是担心人们会把自己的节日忘记，专程来报信的呀！不过，这也不怪天公太过多虑，如今，还有多少人在意二月二？还有多少人像模像样地过过二月二？甚至好多年轻人压根就不曾知道节日辞典里有这样一个龙节吧？就连我如果不是这撼天动地的雷声，不也忘到九霄云外了吗？

生命那头的我盼二月二，就像今天的孩子们盼自己的生日。那时，春节一破五，再过个元宵节，白面就见不到了，只有等到二月二，才能再信马由缰地美餐一天。这个节，母亲是别样精心的，提前一天就为全家人开始捏面人了。面人身高约二十厘米，直径也不过身高的三分之一。圆圆的脑袋，胖胖的身子，笔直的双腿，两手还抱着一颗大红枣。父亲和母亲的面人没什么区别，我和小妹的面人头上翘着两根羊角小辫，哥的面人头上竖着五六根长发。面人的眼睛一律是黑色的大豆，母亲说唯有黑色的大豆才能象征我们全家人的双眼皮葡萄眼。每人一个的面人捏好了，母亲还要再多捏两个，我不解地问母亲谁可以多吃，母亲摇摇头告诉我：“谁都不能，是长年累月为咱们家看门守户的。”熬过漫长的二月初一，二月二总算来临了。早上，母亲把香喷喷的荷包蛋面每人一碗摆在桌子上，我们哥妹仨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开了。母亲微笑着嘱咐道：“这是挑龙头，吃龙蛋，将来能成龙成凤，吃得没心没肺的还灵验吗？”我们相互对视，不知所措地看着桌子上的空碗发愣。午餐就是趣味十足的面人了。母亲把父亲的面人包裹好放在院子里的天然冰箱——小房子，等父亲休假回来吃。然后把面人上火蒸上十几分钟，别具风味的龙餐开始了。大家吃自助似的每人盘子里躺着一个白生生的小人儿，母亲叮嘱我们从腿脚吃起，这样的吃法可以吃出勤快，面人抱着的大枣，是福气，要吃得干干净净。至于头就不能一个人吃了，要互相分着吃，这样吃吃出的是聪明、是心中有他人。面人不仅妙趣横生，还有如此多的讲究，我们吃得慢条斯理，津津有味，桌子上的土豆丝、黄豆芽，仿佛也比往常更香更鲜了。吃完了面人，我突然想起母亲还捏了两个看家的面人，随即向门窗打量，春风满面的面人脖子上系一根红布条正向我微笑呢，另一个面人一定就在哥的房间了。龙节的晚餐同样很考究，主食就是现在的烙饼。母亲烙的饼层层叠叠，尽管平日里食油如金，可这时慷慨得让人惊奇。母亲一边烟熏火燎地忙碌着，一边自言自语道：“这是龙皮，吃得龙皮越多，将来就会有龙运，升官发财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”龙是什么？我不懂，小妹更不懂，哥想必也懂不了多少，反正与吃穿有关，能吃上白面大米，穿上不打补丁的衣服就是母亲所企及的龙吧！餐桌上仍然是那两个土豆丝黄豆芽，馋嘴的哥央求母亲加个炒鸡蛋，母亲无奈地苦笑一声：“这么好吃的饼还想鸡蛋？那鸡蛋不是攒多了卖钱给妹妹买学习用品吗？”哥不敢再说什么了，我们盘腿坐在炕桌前，母亲烧一张饼放在盘子端过来，等第二张饼出锅时，盘子早已一扫而光了……

时光好快，转眼几十年过去了，母亲是什么时候起不再捏面人、做“龙皮”的？我无法说清？我是什么时候起不再盼二月、想龙节的？同样无法说清。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，那就是母亲企盼子女的龙运的确是好梦成真了，一日三餐白面大米、鸡鸭鱼肉，栖居在繁华现代的市区，生活在阔敞舒适的楼房，出行时车来车往，交流时网络手机，这比母亲想象中的龙运不知好过多少倍吧？

是啊，天天过节了，谁还再去把一个个节日都放在心上，其实远去的不只是二月二，七月十五你还能再看到活灵活现的面羊吗？真的是“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”。再见吧，童年的春龙节！再见吧，曾经的二月二！